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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15 |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同人:墓志铭2 (未完,坑)
类别(*酒神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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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11:23
第二章 上尉和少校
写之前说明:原上士就是北野武演的~那个时候光溜溜滴像一只鸡蛋,笑~他也是借由这部电影第一次得了表演的奖项并为人称道~
世夜井花了很长时间来说服法官不要判处着个少校死刑。虽然他的罪行是足以这样判决他的。第二天他回到了俘虏营,去处理另一件棘手的事。一个韩国卫兵在看守一个因为偷了香蕉而被关进监牢的丹麦士兵时,将他强暴了。当天早上,世夜井正在练习剑术,忽然听见外面嘈杂的叫嚣声。然后他听见有人高声叫他的名字。
“世夜井上尉!!快来!!”一个高亢沙哑的男声。他听出那是劳伦斯的声音,一个精通日语的英国军官。他不是俘虏营的队长,却因为通晓两国语言而被他特许能够自由出入。
等他看到一切的时候,情形已经凌乱地难以收拾。他穿过茂密的灌木来到空旷的草地上,看见那个韩国卫兵倒在地上,太阳灼晒着他满身的伤痕。那个皮肤苍白的丹麦士兵只穿着一条短裤,劳伦斯扶着他倚在地上。世夜井一眼瞥见韩国士兵小腹上的刺伤。很明显,他的切腹失败了。
身材矮短的原上士手执鞭子站在一边,另一只手还提着刀。他和其他的士兵向世夜井敬了礼。
“怎么了?”世夜井问道,皱着眉看着满脸痛苦的韩国卫兵。
“原上士想要让这个韩国卫兵剖腹…”劳伦斯喘了口气,用日语说道,“具体的情况……”
“这里没你的事劳伦斯!!”原上士厉声喊道。
“那你为什么让我看!!”军官高声怒吼,深陷的眼睛里折射着愤怒。“你看看,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丹麦士兵曲着双腿跪在地上。他想起前几天他见过他,他的名字叫琼斯。劳伦斯放轻声音开始询问那个士兵具体的情况。琼斯断断续续诉说着。
“前几天,他说来给我抱扎……我开始觉得,他是个…是个好人……”他的口吻还缠都着,“他每晚都来,可是就在昨天晚上,他忽然………”
他顿住不说,嘴角抽搐起来。
“他被强暴的时候,根本没有反抗!”原上士高声叫道,用鞭子指着士兵。
“你看他有这个力气么?!”劳伦斯回头看着他,愤怒地驳斥他。
“很多韩国士兵和日本士兵都看到这件事了…”原上士说道,看了一眼世夜井,垂下脑袋。
“我知道了。”世夜井简短地说道。
那天早上的事情不了了之。世夜井命令将这个叫金本的韩国卫兵关了起来。他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违反了国际战俘条例的。他必须找个时间,让这个韩国人以剖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当天早上他就去了巴达维亚的军事法庭。路上他还在思考这件事情,直到他在法庭上看见那个战俘。
他现在可以救下他,把他带到自己的俘虏营里。但是法官仍然坚持在这之前杀杀他的锐气。也许临刑的前一刻,所有的坚持都会化作软弱。这是最后孤注一掷的尝试。
在牢里整整坐了三天之后,第四天的早上,杰克终于听见朝他而来的脚步声。他取下墙上的帆布帽,仿佛他在军营里拿着属于他自己的脸盆。当两个日本兵打开他的牢房门要带走他的时候,他们惊奇地发现他兀自喃喃自语,手里仿佛拿着一只本不存在的剃须刀,一下一下挂着下颌。
杰克想起他呆在军营的最后一个早上,在帐篷后挂胡子的时候遇上一个快要四十岁的下士。他向他问好。他们之间的对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早上好,长官。”“早上好,下士…你有家人么?”“有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一个参军,一个在家里……你呢,长官?”
两个日本人疑惑地看着他点燃一支不存在的烟,抽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用靴子将它捻灭。然后这个英国人站了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他在临刑前再次受到了毒打。他本该料到。不过他觉得无所谓了。那个用没有出鞘的刀抽打他的日本军官是个被他惹的恼羞成怒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脚踝和背部都受了伤。想到临死前都要无法自己行走,他有些想笑。
他被带进一间巨大的仓库里,两只胳膊高高锁在链条上。距他数十米处是一队行刑的队伍,一字排开。一个士兵上前想将他的眼睛蒙上,他扭头拒绝了。
“这是给行刑队准备的…”领头的军官拖长了声音用英语说道,“这样你死的时候,他们就看不见你的眼睛。”
“我不需要这个。”
军官扬了一下手。士兵拿着白布退下了。行刑队在他的指挥下全数单膝跪了下来,端平步枪。
吃完中饭后,劳伦斯带着那个叫做琼斯的丹麦士兵去找原上士。原正躺在地板上睡觉,赤着上身,身旁的收音机里隐隐传出模糊的戏词。劳伦斯坐在榻榻米上,喊他的名字。
“原上士…原上士!”
原动了一下,醒了过来。他起身坐起,摸了一下光溜溜的脑袋。
“干什么劳伦斯,你搅了我的好梦!”他不满地咕哝着,“我正梦见在满洲国和白人美女上床……”
“对不起…”劳伦斯微笑着道歉,“可我必须跟你谈谈。”
他转身看了看丹麦士兵。“我想请你保护他。”
“为什么?”原盘腿坐着,瞥了一眼琼斯。
“我的人已经听说他的事了,所以……”劳伦斯耸了一下肩膀,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不是叫你不要说嘛。”原轻轻拍了一下膝盖,不满地说道。
“我没有说,可是日本士兵和韩国卫兵都有看到那件事。”
“那你是怪日本士兵了?”原提高嗓音,点燃一支烟。
“不,应该是韩国卫兵说的——”劳伦斯改口道,“纸包不住火。”
原吐出烟圈,忽然笑了起来。“那你的人都想上他啰?”
劳伦斯皱了皱眉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原抬了抬下颌。“喂,是不是所有的英国人都是同性恋?”
“当然不是,”劳伦斯说道,“听着,我需要你帮我这个忙。”
“日本人是不会求敌人的!”原抽了一口烟,冲着琼斯说道,“嘿,你是不是同性恋?”
劳伦斯对他招了招手。“过来,”他用英语说道。丹麦士兵走到他身旁。 “他说你是同性恋,是么?”
“不,长官,我不是!!”年轻人颤抖着声音抗议着,有些愤怒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榻榻米上的原。劳伦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然后转过头。
“他不是。”他用日语对原说道。
“你们都怕同性恋,日本武士不怕!”原说道。
劳伦斯叹了口气,微笑了一下。“因为战争,男人之间的友谊增加了…但这并不表示所有的士兵都会变成同性恋。”
“你们不是士兵,你们是犯人!”原将烟蒂用力掷向劳伦斯的额头,“你们根本无视纪律,还敢来找我帮忙,不要脸!”
劳伦斯擦了擦额角。“原上士,”他慢慢地说道,“我认为这并不可耻。”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两个人停止了争论。一个士兵从远处跑来,正对着原敬了个军礼。
“长官,有新的犯人带到!”
“知道了。”原点了点头,起身拿起军装。“又来个新的…劳伦斯,你也一起去吧。”他说着,走下榻榻米,穿上军靴。劳伦斯跟着他走出低矮的阁楼,穿过草地走向俘虏营的门口。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英国士兵被反剪着双手押解着。劳伦斯听见他面前的日本士兵高声询问着。
“说出你的姓名和军阶!”
英国俘虏趔趄了一下,扣紧头上的帆布帽子,接着用抢打起精神的虚弱声音回答道,“塞里阿兹…杰克,英国陆军少校。”
劳伦斯吃了一惊。他开始向他跑过去,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英国人扭头看见了他,挂满了汗水的苍白脸孔上随即露出一抹笑容。他往前迈了几步,抬起手敬了一个军礼。
“你好长官……”
含笑的话音未落,他就向前倒了下去,载在地上。劳伦斯被几个日本士兵拉住,为首的一个用未出鞘的刀抽打他的背部;另一个士兵用刀鞘一端猛戳着匍匐在地上的杰克。
“天啊,住手!”情急之下,劳伦斯用英语喊着,急于挣脱。远处传来呵止声。世夜井手执鞭子疾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地举起手中的鞭子猛然抽向那个士兵,绊着愤怒的低吼,数道带血的辫痕尽数印在士兵的胸口和小臂上。
劳伦斯看着他抽打了他数十下之后才停下手。世夜井很快转向他,开口问道:“劳伦斯,你认识这个人么?”
“是的,我认识…”他回答道,“我们一起在利比亚打过仗。”
“我要医护战尽快治好他——”军官用不容反抗的口吻说道。劳伦斯怔了一下。远处,几个医疗站的俘虏抬着担架走了过来。世夜井看着他们将昏迷的杰克抬上担架,然后转头看着劳伦斯。
“我有事要问你。”他说道。
劳伦斯握着双手坐在椅子上。他的背部还在抽痛,不能坐直身子。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站在百页窗边的世夜井。年轻的军官拿着白手套站在那里,被窗格分割成间隙的阳光洒在他的脸庞和衬衫上。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好像在忖度着什么,然后慢慢踱了几步,转过身看着劳伦斯。
“…他是怎样的人?”世夜井用探询的口吻问道,“你们是好朋友么?”
“不,我们不熟…”劳伦斯靠在椅背上说道,“我们只是在一起打过仗。”
世夜井稍稍抿起嘴唇,沉默地走到劳伦斯面前。垂着眼帘,年轻的军官似乎在思考合适的用词。“那…他是怎样的士兵?”他开口问道。
“哦,”劳伦斯耸了一下肩膀,“他是个好士兵,我们还给他起绰号,叫‘火炮杰克’…‘火炮’就是…意思是……”他琢磨了几秒钟,反复念叨着这个词语,面露难色,“意思是…这很难解释……”他抬头看着他,微笑了一下。“总之,他是个好士兵,是士兵的楷模。”
世夜井点了点头,抱起双臂,重新陷入一种莫名的沉思中。劳伦斯注视着年轻的军官,一种好奇的情绪怂恿着他。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决定要判他死刑,”世夜井说道,“我和法官交涉了很久…他理应被当作战俘。但是他太强硬了,所以我的长官还是决定惩罚他一下…”
“惩罚?”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胆量…”军官沉吟道,“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即使在临刑前的一刻…所有的程序都是依照着死刑的,虽然最后行刑队放的是空枪…他们放枪的时候,我刚刚走进那个仓库,看见他被吊在那里。”
劳伦斯皱了皱眉头。他一向厌恶日本人对待战俘的方式。绝大多时候,他愿意称之为“虐待”。他们命令战俘去修军事工程,这是违反了国际条例的。
世夜井看了看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道,“你很恨日本人吧。”
“我不想这样的…你知道。”劳伦斯回答道,同时迎着他的目光。“为什么…你对他这么有兴趣?”
听到他的询问,世夜井抬起头,怔了一下。画外响起敲门的声音。世夜井高声命令进来。原推开门走了进来,敬了个军礼。
“都安排好了,长官。”他看了劳伦斯一眼,报告道。
“医生怎么说?”世夜井问道。
“啊…”原怔了怔,“我忘了问。”
“糊涂!”他轻声责备道,同时扭头看着劳伦斯。“劳伦斯,尽快治好这个军官,这是命令!”
劳伦斯笑了一下。“即使没有你的命令我也会的。”
“我会派日本的医生去医疗站,”世夜井说道,“还有就是…”
“他不会接受的。”劳伦斯打断他,“他不会。”
军官顿了顿,陷入沉默。门外响起响亮的报告声,一个日本兵走进房间。“长官,俘虏队长带到!”
世夜井示意让他进来。劳伦斯看见俘虏队长约翰快步走进房间,立正对世夜井行了军礼。那是个身材高大的澳大利亚籍士兵,上唇留着微翘的胡须,穿着短裤和衬衫。
“劳伦斯——”他笑了一下,用讥讽的口吻说道,“你又在这里…你和日本人在一起的时间可比我们长多了。”
劳伦斯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世夜井抱起胳膊看着他。
“听着,”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我要你在你的队伍里调查一下到底有多少人对军火比较熟悉!”
倔强的队长看了看他,随即将目光移到更高的地方。“对不起长官,国际战俘条例规定我没有义务向敌方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任何情报……”
“这里不是北非,我们也不是德国人!!”世夜井愤怒地打断他,“如果你不合作,我只好把你换掉!”
“你说什么?”队长提高了嗓音,扭头看了看劳伦斯,“你要找谁来代替我——你懂他的意思么?!”
“不,不懂。”劳伦斯回答道。
约翰正了正头上的帽子,看着世夜井,一脸决然。“我不会交出什么名单的,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名单!你答应要改善我们的伙食!”
“你们吃的和我们一样!”世夜井逼近了些,抬头看着这个高大的澳洲士兵。“我要你把名单给我!”
“不,长官,我不会!”约翰愠怒地看着他,飞快地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走出房间。
劳伦斯舒了一口气。每次世夜井和队长的对话最后都会是这样收场。上一次是他要求改善战俘的伙食,并且反复提及日内瓦公约。劳伦斯忍不住想嘲讽他。他知道日内瓦公约在日本人这里是不生效的。
他注意到年轻的军官眉头紧锁。他知道他已经讨厌他很久了。
“世夜井上尉…”他说道,“我希望你能了解…约翰是个很有荣誉感的人。”
“他们都是有荣誉感的人…”世夜井喃喃地说道,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想要一个更有荣誉感的人来代替他呢?”
劳伦斯怔了一下。军官转身走到桌前,取出一盒烟。他看着他将它唇畔点燃,在星点火光中陷入沉思。
PS:汗…还是电影里的情节,几乎没有动照搬下来了……第三章就有自己设计的了~
PPS:日内瓦公约规定必须善待战俘,大是大家知道日本人怎么可能~他们都是让战俘去修军事工程的,世夜井也不例外~影片里也有他派原上士带领俘虏去修机场的情节~
第三章 红花和白雪
劳伦斯拿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俘虏营的医疗站。这里分了两个区域,伤势较重的病患留在了里间,而恢复的差不多的人则留在外面宽敞一点的地方。为了照顾杰克,他搬到了外间来住。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医疗站里带着袖章的医生正在给一个皱着眉头的士兵换着纱布。
“嘿,”他跟他打着招呼,“杰克怎么样?”
“他可真厉害,长官,”医生微笑着回答道,“换了其他人早去见上帝了。”
劳伦斯笑着穿过走廊。他看见两个士兵抬着一具被包裹好的尸体与他擦身而过。司空见惯,这是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的事实。然而哀悼的情绪还是填满了他的胸口。他舒了口气。当他迈进宿舍,将行李放在床上的时候,所有的士兵调笑着看着他。
“嘿,伙计们——”他们其中有人喊道,“劳伦斯上校要来和我们住几天!”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的笑声。劳伦斯微笑着坐在床上看着他们。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人注视着他。当他扭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个叫做琼斯的丹麦士兵坐在那里,用哀伤的目光凝视着他。他瘦了很多,肋骨一条一条地突现出来。
劳伦斯叹了口气。肩膀和背部的酸痛仍不时困扰着他。他看到杰克躺在离他不远的一张床上,盖着毯子昏睡着。劳伦斯靠在床上看了他很久,然后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
他很想就此睡着不再醒来。他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像一袋泥沙般被抬出去,扔进沼泽,万劫不复。
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沉沉的睡眠中有人用日语喊他的名字。当他勉强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光照射到他脸孔上,他眯起眼睛,看见原正站在他面前。
“劳伦斯,”他问道,“那个军官呢?”
劳伦斯看了一下四周。其他的士兵都躺在床上睡着,安静地只听得见远处沼地里的虫鸣声。“他在睡觉…”他回答道,同时慢慢起身。
“带我去。”原说道。劳伦斯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地下床将他带到角落里。原在他后面晃着手电筒。“原上士,”劳伦斯抱怨道,“你能不能把电筒关了?”
原关了手电别在腰里。劳伦斯领着他走到杰克的床铺前,原向下俯视着他,然后抬头看了看劳伦斯。
“上尉为什么要留下他?”他问道。
“不知道。”劳伦斯轻声回答。原还想张口说什么,劳伦斯无声地指了指一个无人的角落。他们在那里坐下。
“嘿,劳伦斯,”原轻声重复着,“那个人…上尉为什么要留下他?为什么要让他成为指挥官?”
“也许他觉得他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劳伦斯回答道,“不知道…也许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原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看着他,然后忽然笑了。这个矮胖的上士有时候会露出这种憨厚的笑意,让人忍俊不禁。
“劳伦斯,你为什么苟且偷生?”他说道,“如果你自杀,我会更尊敬你…像你这样的好军官怎么能忍受这种耻辱?”
劳伦斯微笑了一下。“我们不认为这是耻辱,”他回答道,“在战争中当个俘虏或许是件好事。”
他看见原露出不解的神情。他忽然觉得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解释。他在东南亚打仗的时候,看见过不愿投降的日本士兵当场剖腹自尽。他参加过海战,登陆过日本海上的岛屿。他在军舰上亲眼看见日本士兵从高高的海崖上纵身跳入海中。
“…当然,我们不喜欢当俘虏,”他继续说道,“我们会想要逃跑,也想要和你们战斗!”
“你在狡辨!”原忽然打断他。
“不!我们想要赢!”劳伦斯笑着说,“不想被困在集中营里,我们不会自杀,这是懦夫的行为。”
“你们只是怕死!”原提高了声音。劳伦斯耸起肩膀发出噤声的声音。“小声点!”他抱怨道,“不要吵醒病人!”原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肩膀。
“我十二岁的时候去村里的神社拜过,”他轻声说道,“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把生命献给国家,我已经为国阵亡了!”
劳伦斯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他注视着这个本性憨厚的日本士兵,看见他棕色的眼眸中流露出难以动摇的坚定。
“可你还没死,不是么?”
听见他的话,原微微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见杰克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劳伦斯起身走到他床边,看见他辗转了一下,然后忽然惊醒,抬头看着。
“杰克,是我,劳伦斯——”他轻声用英语说道,“没事,别怕,原上士不会伤害你的…”他看了原一眼,“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杰克看了看原,然后抬起下颌松了口气。“你知道世夜井上尉为什么要留下我么?”他问道。
“不,不知道。”劳伦斯说道。
“他在说什么?”原挤开劳伦斯,站到杰克的床头俯视着他。少校有些吃力地想上看了看。
“真滑稽的一张脸…”他说道,“…眼睛蛮漂亮的。”
营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劳伦斯拉着原蹲的低了些。一束橘色的手电光照射进来,一个日本士兵慢慢走进营房,放轻了脚步。他身后几米外站着年轻的军官。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原稍稍动了一下,劳伦斯按住他的肩膀。
打着手电的日本兵回头看了世夜井一下。世夜井抬起手臂,示意他靠近一些。手电筒的光照射到杰克的床铺上,杰克闭着眼睛动了一下,扭头躲避着。
手电的余光照着年轻军官的脸庞。他的表情很专注,漆黑的双眼在浓夜里闪出光泽。过了一会儿,他无声地舒了口气,稍稍扭过头。
“…快点把他治好!”他轻声地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宿舍。
“嘿,”原捅了捅他,“上尉来干什么?”
“不知道,或许就是看看…”他回答,“今天不是第一次,他几乎每晚都来。”
劳伦斯站起身。低头看了看仍旧蹲在那里的原。上士的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劳伦斯微笑了一下,走向自己的床铺。
清晨。与往常一样,大部分俘虏被不时传来的喊叫声早早吵醒。杰克在床上辗转了很久都没有再度入睡。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听见走近自己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睁开眼睛,看见劳伦斯正从床头微笑着俯视他。
“这些日本人在干什么?”杰克问道。
“哦…”劳伦斯看了看窗外, “他们想成为神。”
杰克忍不住轻笑出来。劳伦斯耸了一下肩膀。清晨的喧嚣来自世夜井每天例行的剑术晨练。日本人在练习剑术的时候都会发出吼叫声,在俘虏营所有的人几乎已经习惯了每天清晨被这种高亢的喊声唤醒。想要再睡一会儿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是世夜井上尉的声音,是吧?”杰克问道。
“自从你来了,他每天都这样叫。”
杰克仰头看着他。“…如果他想确定某件事,为什么不自己来问?”
劳伦斯笑了笑,没有回答。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传来。劳伦斯扭过头,看见刚刚惊醒的琼斯从床上猛然坐起,捂住耳朵。
“嘿,没事,没事…”劳伦斯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我…做了个恶梦……”士兵的脸上满是淋漓的汗水。他的声音颤抖不已,浑身被汗水浸透。喊声再度传来,琼斯颤抖了一下,看着窗外。
抱怨声此起彼伏。劳伦斯起身走到窗边。喊声来自一间大仓库,那是临时的剑术馆。劳伦斯走出营房,看见原正在操场上徘徊着。
“原上士,”他喊道,同时向他跑过去。“带我去见夜井上尉,我有话跟他说。”
原将他带到了仓库里。劳伦斯看见身穿着一身黑色剑道服的夜井正将长刀收进刀鞘。他的额头上扎着白色的绑带,赤着脚,长刀就别在腰带里。他的对面站着与他一般装束的贴身警卫,正在用手背擦去额角被刺破的伤口。
“报告——”原敬了一个礼,“长官,战俘们认为我们的训练方式过为残忍了。”
夜井点了一下头,看了看劳伦斯。
“是这样…”劳伦斯用日语说道,“你的叫声…吵到了病人。”
“劳伦斯,”夜井解下头上的绑带,“你跟我来一下。”
他们走到仓库后的一堵高墙后。那面高强被刷成雪一样的白色,上方耸立着高高的哨所。夜井站在墙下抚摸着腰间的长刀,很久没有说话。劳伦斯将手插在口袋里,看着他的背影。
“我的喊声吵到病人了么?”夜井忽然转身用英语问道。他将刀鞘撑在地上,肩膀放松却依然军姿笔直。
“哦,是的…”劳伦斯回答道,“你的声音…怎么说,是不太好听。”
夜井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也吵到那个军官了么?”
劳伦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没错,”他说道,“塞利阿兹少校也被你吵到了。”
“我…不想我的声音吵到病人。”日本军官喃喃地说道。劳伦斯忽然看到他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近似愧疚的表情。他轻轻耸了一下肩膀,没有接口。从他来到俘虏营的日子算起,他已经认识他快要两年了。这个日本军人与其他的上一任或是其他军官一样,刻板残忍,使命必达。他有时说不清他对他的感觉,他应该是恨他的。有时他想,如若不是这场战争,他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夜井沿着高墙慢慢走了几步,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晨光乍现的天际。那里的云彩好像被镶上金边,晕染着淡淡的红色。
“如果我能请你去日本赏樱…该有多好。”他轻声说了一句,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日本应该下雪了吧?”
劳伦斯微微一笑。“我对日本印象最深的就是雪。”
夜井没有说话,片刻后,发出一声回忆的喟叹。
“那个时候…也下着雪啊。”
劳伦斯怔了怔。
“你不知道么?”他抬头看了看他,“1936年12月19日。”
“啊,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也在……”
“不,那时候我不在国内,在中国东北。”夜井摇了摇头。他依墙而立,紧握着刀柄。
那么他躲过了那场暴乱。劳伦斯想着,没有开口。的确是惨绝人寰。他有时候不明白日本人。战争尚不够他们消耗,还要在暴乱中自相残杀。也许正如他所想,这是一个焦虑的民族。
“我的人都被杀了……”夜井喃喃地说道,“那时候我以为我回到国内,只有等死。”
“但你没有死,不是么?”劳伦斯笑着接口道,“所以说你是那种……年轻有为的军官。”
夜井垂下眼睛,沉默地看着自己脚上的木屐。他忽然觉得他的口吻中充满了无意的讽刺。他远离站场已经快两年了,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觉得自己的意志在一天天消磨。那种战争带来的冲击,无论是疯狂还是创痛,都逐渐在记忆里褪色。看着每天不断有病入膏肓的战俘死去,被抬离营地沉入沼泽,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除了杀戮,他拥有的是一身鲜血。
“原——”他用日语喊着。上士连忙快步跑到他身边。“让那个叫金本的韩国士兵,明天一早在河边的空地上切腹,所有的战俘都要来观看。”
他转向劳伦斯,恢复了命令的口吻和姿态。“劳伦斯,那个军官也要来看…听清楚了么?!”
世夜井很轻声地穿过成排的床铺,慢慢走向角落。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他的军靴踩在地板上仍发出咯吱的声响。
今晚的星光很清澈。白天他让俘虏擦洗过顶棚的玻璃。他看见依稀银光洒在地上,投下格楞的纹路。与以往不同,这次他让手下在营外等着。周围回荡着轻微的鼾声和翻身的声音。他听见轻微的抽吸和模糊的呻吟声。伤痛仍困扰着睡眠。
他停下脚步,抬起下颌看着角落的床铺。他昨晚刚刚来过,只是没有今晚靠的近。杰克的床都在俘虏营的另一边,一道矮矮的泥土墙把他们的床铺和其他人的隔开。世夜井挪动了几步,靠的更近了一些。他已经走到了那道墙边,站在杰克的床头。他倚着墙面,俯视他的脸孔。一点微弱的星光落在他脸颊没有愈合的伤口上。
这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世夜井知道,在这之前没有更近的。法庭上,他和他相距咫尺。英国人闭着眼睛,一条胳膊放在胸口上。那个位置距离他伤口不远。世夜井还记得当自己嘱咐医疗站的士兵尽快治好他的时候,那个年轻的丹麦人露出的诧异神情。
他这样下达命令,并不知道等治好了,要让他做什么。让他接替班长,带着尚能劳作的俘虏去修机场么?
他的被子没有盖好,耷拉在床沿上。世夜井伸手想将它拉起,犹豫了一下,胳膊停留在半空中。他滋生着点点疑惑。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举动,自从这个英国人来到俘虏营。他只是众多俘虏中的一个,强硬地让他难以招架。对他来说,俘虏只是奴隶,生命应视如草菅。
他曾认识很多英国人,就在十年前他前往英国留学的时候。他没有认识像他一般的人。
杰克·塞里阿兹。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贸然…他只是有点好奇,对于这个经常微笑着的金发少校。
世夜井转过身。他刚要迈开步子,忽然身后响动辄起。来不及转身,一柄坚硬的冰冷就抵住了他的腰际。搁着薄薄的衬衫,他的后脊直贯一阵颤栗。
“…Captain……”微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这就是日本军人的作风么?…还是说你不够警惕?”
世夜井喘了一口气。热度从他的脸颊蔓延到脖颈,然后潮水一样慢慢涌向四肢。少校的呼吸压迫他耳畔的皮肤。
“Captain Yoni…”
少校吟诵一般念着他的名字,像一语深沉的祷告。然后他听见这个英国人发出一声喘息一样的笑声。
“如果可以,此时此地,我真想在这里杀了你…”
世夜井纹丝未动。他知道他没有武器。抵在身后的并非匕首,也许只是军用水壶。他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淡淡的火药味,混合着陈旧的帆布的气息。长年在陆军战场上辗转的历史。
少校慢慢抽身而退,向后倚在床头,凝视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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